俄罗斯外交部长谢尔盖•拉夫罗夫在与美国国务卿迈克•蓬佩奥会谈后的联合新闻发布会上的发言及答记者问，华盛顿，2019年12月10日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

我首先要感谢美国国务卿迈克•蓬佩奥先生提供此次华盛顿会晤的机会。今年5月，迈克•蓬佩奥先生访问了俄罗斯，并在索契与俄联邦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和我举行了内容翔实的会谈。随后，我们接受了国务卿先生发出回访的邀请。

如果需要，我们会定期举行会晤和电话沟通。今天的会晤再次证实了交流的重要性。尽管当前两国的关系和世界形势十分复杂，但相互沟通要远远胜过对彼此的沉默 。

我们深入讨论了双边事务的相关情况，并就军控和地区冲突问题交换了意见。此次双方的会谈开诚布公、认真务实，彼此能够做到互相倾听、相互理解。

众所周知，我们双方在某些方面存在分歧。尽管在关键问题领域很难一下子取得互相谅解，但这种情况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直存在的。立场永远不会百分之百的吻合，而外交意义在于在不损害各方基本利益的情况下避免冲突，并促进建设性的协作。

当然，我们同意美国同仁的看法，正如蓬佩奥先生刚才所说，世界两个核大国间的矛盾日益尖锐的情况并不可接受。这不仅不利于俄美两国，还会对整个国际社会带来进一步的紧张压力。因此，我们需要继续对话。为此，我们双方都愿意共同探讨使双边关系正常化的可能性。显而易见，这样的共同努力受到了笼罩在整个华盛顿的怀疑俄罗斯风波的阻碍。今天，我们再次强调，关于所谓俄罗斯干涉美国内政进程的所有臆测都是毫无根据的。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证实这一结论的事实依据，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拿出相关的证据，或许，这正是因为它们根本就子虚乌有。

需要注意的是，当相关说法首次出现时（还是在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前夕），俄方就通过当时还存在的莫斯科与华盛顿之间的沟通渠道进行了质询，希望奥巴马政府能够对2016年10月出现的对俄罗斯的无端猜测进行调查，但直至唐纳德•特朗普宣誓就职，我们也没能得到任何答复。俄方曾多次呼吁，如果你们怀疑俄罗斯，那就让我们坐下来谈谈，把“事实摆在桌面上”，但美方还是零反应。所有这一切直到唐纳德•特朗普履新并任命新政府之后仍然没有任何改观。为了消除公众对这些没有任何根据的猜疑，我们还邀请美方公示2016年10月至2017年1月两国间秘密渠道的对话内容，因为这样会让许多人明白事情的真相，但遗憾的是现任政府同样拒绝这样做。我再次重申，俄方愿意公开通过该秘密渠道交流的信息，因为这样不但会澄清事实。尽管如此，我们希望那些凭空的栽赃会逐渐烟消云散，就像1950年麦卡锡主义最终化为乌有一样，使两国关系重新回到建设性的合作轨道上来。顺便说一句，我们曾多次建议，今天再次重申，应当以互换照会形式确定互不干涉内政的共同义务，就像1933年苏联和美国刚刚恢复外交关系时做的那样。当时，美方提议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与苏联外交部长马克西姆•利特维诺夫互通信件，约定互不干涉内政，苏方表示赞成。这是美方的一项倡议。我们愿意在当前非常重要的历史时期也这样做。

不管怎样，我们都认为，中断两国关系，中止和推迟双边在当代热点问题上的合作是错误的。俄方愿意在双边共同关心的所有问题上进行实际性的合作，至于合作的程度则取决于美方的意愿。

战略稳定是会谈的一个中心议题。我们强调，由于美国退出《中导条约》，产生了一系列负面后果。俄方认为，在当前条件下，该条约的失效之后，这一领域的战略稳定不能放任自流。众所周知，俄联邦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在致包括美国和其他北约成员国在内的主要发达国家元首的咨文中指出：只要在相应地区没有出现美国制造的同类型导弹，俄罗斯将单方面暂停部署此类导弹。我们向包括美国在内的西方伙伴提出了这样的建议，希望双方都能实行这种暂停。这样的建议就摆在桌面上。

今天，我们还谈到了另一项条约。如果不续签，该条约将在2021年2月自动失效。我指的是《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俄罗斯现已确定，继续延长该条约。俄联邦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日前在公开讲话中确认了这一立场。

我们再次重申，建议遵循苏联和美国的先例，由两国总统发表不允许启动核战争的声明。此建议仍然有效。

关于地区事务，我们今天谈到了乌克兰。我向美国国务卿迈克•蓬佩奥及他的代表团简要介绍了昨天在巴黎举行的“诺曼底模式”框架下的会谈、通过的决议以及为全面实施《明斯克协议》仍需解决的一些问题。至关重要的是，昨天由俄罗斯、乌克兰、法国总统和德国总理批准的最终文件确认了《明斯克协议》的不可侵犯性，并要求其得到充分履行。这就是俄方百分之百的立场。

我们还谈到了有必要继续讨论克服伊朗核危机的方法。俄方的立场一如继往，即必须采取一切措施来拯救《联合全面行动计划》，以确保伊朗核计划的和平性质。俄方当然也非常担忧在波斯湾和霍尔木兹海峡形成的局势。我们希望所有想要确保该海域航运安全的国家都应当考虑俄方提出的建议。该建议涉及在波斯湾地区建立一个集体安全系统的对话开展，今年9月，在莫斯科已经举行了一届集政治学家、专家和科学界人士共同参与的专业研讨会。包括波斯湾阿拉伯国家在内的许多该地区国家，以及一系列欧洲国家都参加了此次会议。我们还邀请了美国代表，希望下次他们能够参加此类活动。

我们谈到了委内瑞拉局势。俄方始终主张，必须由委内瑞拉人民自己来决定本国的命运，以对话的方式解决危机。此前在“奥斯陆模式”（不幸的是，它被暂停了）下看到了矛盾双方缓和的希望。现今，政府与温和反对派之间在圆桌会议框架下继续进行对话，必将取得理想的结果，危机最终将以和平的方式彻底解决。

我们还谈到了朝鲜半岛局势，并支持该地区的无核化。在这方面，俄方认为美国与朝鲜之间的对话非常重要。我们希望，俄罗斯与中国（俄方与中国在这一问题上保持协调一致）在朝鲜半岛问题上的立场（我与迈克•蓬佩奥先生也讨论过）能够有助于华盛顿在当前谈判进程陷入僵局的背景下形成正确的解决路线。我们坚信，为了打破这一僵局，必须在“相向而行”—“以行动换行动”的基础上行事。在这个方向上，为能够打破当前的僵局我们将提供任何必要的帮助。

我们谈到了叙利亚。无论从哪个层面决定调解叙危机的行动方案都应遵守联合国安理会第2254号决议涵盖的框架。双方强调，俄罗斯、美国以及其他相关各方必须进一步合作，彻底铲除叙境内的恐怖主义势力。必须解决叙国内人道主义问题，建立起稳定及建设性的国家政治进程。该进程在日内瓦宪法委员会框架下已经启动，叙国内各方应在此进程的框架内讨论本国的未来。

我们还谈到了中东和北非的其他一些紧张地区（这些地区并不少）。我认为，特别是就利比亚问题解决方案进行了更紧密的对话，双方都感到兴趣。双方还在也门问题上展开合作，当然，至关重要的是关注公然停滞并处于危机状态的巴以问题。

我们还谈及了双边事务。弗拉基米尔•普京和唐纳德•特朗普分别于2018年的赫尔辛基峰会上及今年 6月大阪G20峰会期间商定了合作的一些具体步骤。作为一年前的会谈成果，两国恢复了反恐领域的对话，并且已经进行了数轮相关对话。这样的对话机制可以让俄罗斯、美国乃至整个国际社会都更加有效地打击恐怖主义。我们希望即使在美国联席主席变更后，这种合作模式也能保持较高水平。据悉，约翰•沙利文将于明天在参议院听证会上正式被任命为美驻俄大使。我们知道，他是一个高度专业、经验丰富的外交官，俄方将很高兴与他合作。当然，我们希望俄方驻华盛顿的大使也会受到同等程度的支持。

在经贸领域，尽管害人害已的制裁仍然没有解除，但在唐纳德•特朗普执政期间，双边的贸易额仍在稳步增长。在特朗普总统的支持下，两国贸易总额从巴拉克•奥巴马时期的200亿美元上升到今年的270亿美元，几乎三分之一的增长幅度意味着两国都会出现新的工作岗位，生产者的利润也在提升。我认为，如果给予这种合作更多的激励，结果将更加互惠互利。

我们同意继续寻找相应办法，以从根源上消除破坏双边关系领域的各种敏感因素。这些敏感源包括俄罗斯公民在境外被无端逮捕、参加美国境内国际活动的俄代表团和俄外交人员遭遇拒签，以及俄罗斯在美外交不动产被查封等情况。双方商定，两国的副外长将就所有这些问题继续进行详谈，我们希望这样的对话能具有建设性和有效性。

总的来说，尽管存在着种种困难和各类分歧，但俄美两国的合作潜力无论是在经济还是其他领域都是十分巨大的。从两国的共同利益出发，充分发挥这一潜力，发展两国关系，既是为了双方自身，也是为了整个国际社会的福祉。俄方已准备就绪。今天，我们也感受到了美方相同的态度。感谢迈克•蓬佩奥先生，我们需要继续对话，我邀请他在方便的时候访问俄罗斯。

问（致迈克•蓬佩奥，翻译自英语）：俄罗斯和其他国家对朝鲜的制裁压力是否让您感到满意？上周，朝鲜警告要送给美国“圣诞节礼物”。政府是否做好了应对朝鲜恢复强硬立场、最终拒绝谈判的准备？

谢尔盖•拉夫罗夫（在迈克•蓬佩奥之后补充回答）：我们正在谈论联合国安理会实施的制裁。制裁是联合国安理会使用的工具，但相关决议不仅包含制裁内容。决议是有助于加速推进政治进程的，然而在阐明当前局势的时候，这一部分却屈居于制裁之后。

我们坚信必须积极支持这一政治进程。华盛顿与平壤间的直接对话将起到决定性作用。俄方支持恢复对话，并且相信，只有双方的对话能够建立在对等的基础上，才会取得成果。美国要求朝鲜一下子把所有事情都做好之后才解决其安保问题、取消制裁等等是不合理的。朝鲜的人道主义现状要求国际社会应立即采取措施，以便让人们看到国际社会不仅要求其履行各项决议的规定，而且还做好准备响应朝鲜绝对合法的经济和人道主义需求。现在，即使那些不受任何制裁（不受联合国制裁、也不受美国制裁）影响的商品都很难运到朝鲜，因为制造公司和运输公司都担心受到惩罚。尽管业务往来绝对合法，但会被特别告知是与朝鲜进行了合作。正是这种情况使我们陷入了目前的困境。当然，我们会敦促朝鲜能够有所克制，并希望最终能够恢复对话机制。

问（翻译自英语）：在讨论有关保罗•惠兰的相关情况时，俄罗斯与美国是否达成了共识？他是否能获得自由？

谢尔盖•拉夫罗夫：9月，完成了调查。当事人正在了解起诉书的内容。目前，只有当他及其律师全面熟悉了这份材料之后，才能开庭审理案件，然后是结案。此后，可以根据两国之间在执法领域内的正式双边协议做出相应的解决方案。

我注意到有很多关于保罗•惠兰健康问题的讨论。俄方十分关注这个问题。我们的医师会定期对他进行检查。他抱怨患有腹股沟疝。医生建议进行手术，但遭到了他的拒绝。我想指出的是，保罗•惠兰的表现具有一定的挑衅性（也许这是他的律师选择的策略）。他多次威胁联邦惩罚执行局的工作人员，称要用钻头钻他们的脑袋，并发表了许多傲慢的言论。也许，律师应当建议他如何克制自己。如果这些表现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那么这些做法或许是错误的和不诚实的。我再重申一次，逮捕保罗•惠兰完全是按照俄联邦立法和现行国际标准行事的。

问（翻译自英语）：您认为乌克兰是否干预了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您是否与美国国务卿迈克•蓬佩奥直接讨论过这一问题？

谢尔盖•拉夫罗夫：这个问题是美乌两个主权国之间的事情，与俄方没有任何关系。它只能间接地让人们明白，对俄罗斯提出的所谓2016年干预美国大选的指控是多么荒谬。我已经说过，俄方愿意将两国间有关“干预选举”话题的机要信函公之于众。只要华盛顿确认同意，我们随时准备公布这些对公众十分重要的文件。

问：今天会晤后，《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第三阶段削减和限制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的命运是否更加清楚？美方会续约吗？您如何看待美国关于必须让中国加入该条约的论点？美国是真心希望中国加入进来，还是像人们所说的“红鲱鱼”——即寻找借口不再续约？

谢尔盖•拉夫罗夫：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在日前的讲话中再次重申，俄方已做好准备，随时可以与美国就延长《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的期限达成协议，以消除因俄美间最后一项军控文书停止生效而导致的国际社会局势的紧张。我们时刻准备着，条约能否续签就取决于美方了。

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也曾多次就中国签约的问题发表过讲话。如果中国同意加入该协议，俄方将表示支持。当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要看其他正式和非正式核武器国家的意愿。但中国曾明确表态，它不会参加任何谈判，因为不论是核武器的数量还是核武库的结构，中国都大大落后于俄罗斯和美国。依据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提供的关于中国核武库的资料得出如下结论，与俄罗斯和美国相比，中国的核武库存在很大差距。

但是，我再次强调，如果中国准备加入，我们也将考虑核裁军领域的多边进程。然而，正如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对美国国务卿迈克•蓬佩奥今年5月在索契所说的那样，这种情况需要进一步谈判，因为我们的美国同事还没有在书面上正式提出任何具体的建议。但这需要时间。为了不造成真空，俄罗斯和美国作为目前世界上最大的两个核大国可以宣布延长《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的期限，从而使世界公众放心。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问（致迈克•蓬佩奥）：考虑到谢尔盖•拉夫罗夫提及的中方立场，如果不能吸引中国参加第三阶段核裁会谈，贵方是否准备在没有中国加入的情况下，至少在有限的范围内，延长条约的期限？

谢尔盖•拉夫罗夫（在迈克•蓬佩奥之后补充回答）：在回答这一问题时，迈克•蓬佩奥指出，美国建议扩大战略核武器军控谈判的范围时指的是一个条件集合，所谓“set of conditions”，而不是硬性规定每个加入的成员国必须达到的上限标准。这是美国官员首次作出这种解释。这就是为什么我之前提到，如果美国的这些想法都能以某种正式形式加以表述的话，不管是俄罗斯还是其他相应的国家就都会更加清楚地理解美方的含义。

问：您曾经指出，非常希望美方提供更多关于俄罗斯干涉美国大选的相关信息。那么，为什么您不读一读特别检察官罗伯特•穆勒的报告？其中有许多关于美国指控莫斯科干涉2016年选举的细节。

谢尔盖•拉夫罗夫：我们阅读了这份报告，但这份报告缺少某些确凿的证据。我第四次重申俄方的建议，即公布所有俄罗斯与美国秘密通信的内容（该通信渠道是两国专门为了解决网络攻击威胁而设立的），让公众了解俄罗斯如何通过秘密渠道回应这一指控，俄罗斯如何愿意秘密地讨论这一点，以及奥巴马政府怎样拒绝了俄方所有这些提议。我认为，公布这些数据既不会损害整个进程的透明度，也不会妨碍特别检察官罗伯特•穆勒通过其报告反映事情的整个画面，或许，记者们还将对这些内容十分感兴趣。我坚持自己的这一建议。

问：在俄美商业理事会方面有没有新的进展？

谢尔盖•拉夫罗夫：今天，我们还讨论了两国的经济合作问题，包括如何在组织形式上升级，进一步发展诸如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和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在汉堡、赫尔辛基以及不久前在大阪进行的讨论。

问：考虑到数年前俄罗斯外交官被大规模驱逐，很显然，无论是在俄罗斯，还是在美国，两国领事部门的工作都面临人手不足的困境，其中包括向一些官方代表团发放签证的工作也受到影响。您是否关注到这一问题？贵方是否打算恢复领事馆的工作？

答：俄方完全赞同领事部门需要高效运转。今天我们讨论了有关签证的问题。据统计：美外交部门驻俄工作人员的总人数要比俄外交部参与双边关系的驻美工作人员的总人数多155人。俄罗斯在联合国的代表人数是155人。当双方在外交方面建立平等关系后，俄方并没有从外交人员总数中减掉那些既没有参与、也没有资格参与双边关系的驻美外交官。因此，俄罗斯在美工作的外交人员要比美国驻俄的工作人员少155人。令人遗憾的是，俄罗斯莫斯科公民等待签证面试需要300天，符拉迪沃斯托克——40天，叶卡捷琳堡——30天以上。而这只是等待面试的时间。我们的美国同行解释称，被驱逐人数确定后，所有领事馆的外交人员都离开了俄罗斯。也许，这是每个国家决定其外交使团人员结构的权利。同时，俄方许多领事馆的工作人员也都不得不离开了美国。然而，俄方却没有因为工作人员人数的减少而延误任何美国公民签证的办理。所有签证的签发时间与以往双边关系发生这些不愉快的事件之前完全相同。鉴于俄美两国公民间的体育界、文化界、议会间以及其他任何领域接触的意义，支持这种态度是至关重要的。美国公民与俄罗斯公民相互沟通越频繁、越方便，两国之间的伙伴关系就越牢固，两国间的合作也就越有巨大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