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外长谢尔盖·拉夫罗夫在“2018年俄罗斯外交活动成果新闻发布会”上发表讲话并答记者问,莫斯科,2019年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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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
很高兴欢迎你们参加为总结去年的外交成果而例行举办的新闻发布会。
我们希望这次会议能同以往的会议一样,首先进行直接的对话。因此我将尽量缩短发言部分,更何况,俄罗斯联邦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已经不止一次地阐述过我们对当今一些关键问题的看法,包括在12月20日举行的大型记者招待会期间,以及在昨天接受塞尔维亚媒体采访的框架内。
无需赘述,世界局势依然严峻。去年,潜在的冲突愈演愈烈。首先,这是由于以美国为首的一些西方国家执意不愿接受正在形成的多极世界的客观现实。同时,他们还意图继续通过武力的、经济的、宣传的手段,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我们看到,他们企图压制多边机构,淡化其建立在国家之间的跨国属性,并以某些“基于规则的秩序”取代国际法的普遍准则。这是一个最近才出现的新名词,它掩盖了出于政治需求而另辟规则的企图,其目的是将这些规则作为给不中意的国家,甚至常常是自己的盟国施加压力的工具。
令人感到担忧的是,他们是在国际机构的框架之外,推进各种并非经过了协商一致的倡议。他们在私底下、通过小范围推选,制定那些解决方案,并将其作为整个国际社会的意见呈现出来。
华盛顿旨在破坏能确保战略稳定的最重要的国际法律文书,其所采取的单方面行动并未增加乐观情绪,这在昨天俄罗斯联邦和美国代表在日内瓦就与《消除中程和短程导弹条约》有关的问题进行磋商的过程中得到了生动体现。毋庸置疑,所有这些都导致了缺乏互信和外交思想军事化的加剧。
在这些条件下,我们将继续奉行旨在保卫俄罗斯联邦国家利益的全方位的外交政策方针,促进并巩固国际舞台上出现的积极态势,寻求在国际法的基础上集体解决所有国家所面临的问题。最终,我们要力求促进建立一个更加公平、民主、更具代表性的多中心世界秩序的模式,正如当今世界客观现实所要求的那样。为此,在集安组织、欧亚经济联盟、独联体、金砖国家和上合组织中,我们与盟友及合作伙伴们密切合作,在一些主要的全球管理机构(首先是联合国和“二十国集团”)中开展建设性的工作。
在俄罗斯担任欧亚经济联盟主席国期间,我们加强了该组织的国际地位。我们的工作重点是:欧亚经济联盟与中国“一带一路”项目的对接、发展俄罗斯与东南亚国家联盟之间的战略伙伴关系,包括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提出的,在合理协调一体化进程的基础上,建立对所有亚洲和欧洲国家及其各联盟来说都可以加入的“大欧亚伙伴关系”。
国际恐怖主义正在叙利亚遭受失败。这使叙利亚得以保留其国家地位,并开始向经济复苏和难民返乡过渡。根据在索契举行的“叙利亚全国对话大会”的决议,阿斯塔纳进程担保国——俄罗斯、土耳其和伊朗——为组建“宪法委员会”做了大量工作,并且提交的候选成员名单得到了叙利亚政府和反对派的认同。由此也为在完全遵守联合国安理会第2254号决议的基础上开启政治进程、为实现叙利亚危机的可持续性解决创造了条件。
我们依据俄中“路线图”的解决思路,支持朝鲜半岛出现的积极态势。当然,这也意味着需要采取相应的措施,来回应平壤的建设性行动。
去年取得的一个重要成果,是在第五届里海峰会期间签署了《里海法律地位公约》,明确了沿岸国家对这一独特水域、对其矿产资源以及其他资源的专属权利。
我们为确保国际信息安全和打击网络犯罪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根据我们的提议,联合国大会在十二月批准了两项相关的决议。
我们特别注重进一步发展与成千上万俄罗斯同胞的联系。去年10月31日至11月1日在莫斯科举行的“第六届世界同胞大会” 就是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
我们还扩大了在人文、科学和教育领域的交流。对各种旨在使国际社会了解我国文化和艺术最佳成就的创举给予支持,并协助其他国家培训其本国的人才。
世界杯足球赛是一个年度亮点,是民间外交取得的真正辉煌成就。数以百万计的外国游客造访了俄罗斯,他们亲眼目睹了当代俄罗斯和俄罗斯的人民。
来年,我们将在所有的关键领域加强努力,其中的优先事项包括:推进在联合国的主持下建立一个真正具有普遍性的反恐联盟、动员国际社会更加有效地打击贩毒和其他类型的有组织犯罪。我们将协助巩固叙利亚和朝鲜半岛局势的积极态势,克服其他的危机和冲突,首先是在中东和北非,以及乌克兰所发生的冲突。在乌克兰,除了全面而一贯地执行《明斯克协议》,依然别无选择。我们仍然有兴趣在平等和相互虑及彼此利益原则的基础上,恢复与美国和欧盟的正常关系。当然,我们也将继续妥善应对北约不断增加的军事活动,以及在近俄罗斯边境地区的北约军事基础设施。
确保国家安全、为俄罗斯的蓬勃发展和我国公民福祉的提升而创造有利的外部条件,这依然是我们毫无疑问的优先事项。除了那些把双边关系搞成变幻莫测的政治筹码、搞成获得地缘政治优势工具的人,我们期待同所有愿意真诚合作、愿意在互利基础上寻求双方都能接受的妥协的人开展建设性的协作。
最后我想提醒大家的是,几天前,也就是1月13日,我们刚刚庆祝了“俄罗斯出版节”。借此机会,我想祝贺在这个大厅里的所有人,特别是俄罗斯媒体的记者以及你们所代表的整个俄罗斯新闻界,祝你们节日快乐!我们高度评价你们的工作,以及你们力求在全球信息空间中推行的崇高的职业标准、诚实而无偏见的新闻价值观。我们愿意以各种形式,继续进行紧密而具有建设性的协作。我向你们保证,我们一定会继续高度重视,确保记者工作的自由和畅达,并争取让所有国家都能真正遵守现有的国际保证。
感谢关注。
问:如果美国国仍然要退出《中导条约》,那么原则上莫斯科方面是否会考虑延长该条约?

谢尔盖·拉夫罗夫:我说过,昨天我们已经提交了俄罗斯方面的一些建设性的提议,这些提议能够明确地让美国的专家们明白,被他们质疑违反了《中导条约》参数的9М729导弹实际上到底是什么。然而美方代表有备而来,他们的立场已经确定,就是要来给我们下最后通牒,要求我们在美国人的监督下销毁这一导弹,以及导弹的发射装置和所有的相关设备。我们的问题是:为什么美国人既不愿看一下我们的建议,也不愿“实实在在地”了解一下这个导弹的具体参数,而一定要表现出一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的样子呢?被他们选择无视的还有我们准备采取的建议措施,这些措施旨在消除美方的担忧,并且获得有关我们在美国人遵守《中导条约》方面所感受到的问题的相关信息。所有这些都被一笔抹杀了。美国人昨天所发表的言论,其逻辑只有一条:你们违反了《中导条约》,而我们并没有违反。因此,你们俄罗斯就应该按照我们要求的去做,而我们什么都不用做。抱以这种立场,大家肯定走不远。有一点很清楚,继《限制反弹道导弹系统条约》之后,这是废除战略稳定领域所有协定的又一方针,《中导条约》为此成了又一个牺牲品。许多国家对《削减和限制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存在着担忧,而搁置这一条约也是在美国当局的计划之内的。我们希望事实不是如此,我们还是愿意为挽回《中导条约》而努力。
我希望,那些对此感兴趣的欧洲国家(也许这些国家比别的地区要更多一些),也能够采取一些措施,而不要唯美国马首是瞻,不要乖乖地接受北约组织将所有过错都推给俄罗斯的那些声明,也不要忽视我们已经公布,并且还将继续公布的事实。这些事实将会尽量对华盛顿方面施加影响,让他们能够对国际社会的全体成员,首先是欧洲成员,采取更加负责任的立场。
关于《削减和限制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正如您已经知道的,我们已经做了很多努力,以消除可能会影响该条约延长的刺激性因素。针对美国方面将一系列的战略性进攻武器作为非核武器,我们产生一些疑问也是非常合理的。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的专家们都已经了解了这一情况。我希望,国际社会的专业精神和责任感在处理华盛顿针对战略稳定对话的态度中仍能取得进展。

问:不久前,俄罗斯和日本开始了有关签署和平条约的新一轮谈判,该条约旨在得出“将双边关系推上实质性新高度”的结论。条约还应当得到两国人民的支持。我,也许还有整个日本,都搞不懂的是:你们向我们提出了前提条件,即日本应当首先承认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所有结果,包括承认俄罗斯联邦对争议岛屿的主权。难道这就不是在下最后通牒了吗?毕竟您曾一贯批评在外交中使用最后通牒。这给人一种感觉,好像俄罗斯又在要求日本无条件投降。我也搞不懂俄罗斯方面的行事逻辑。我们正在讨论这些岛屿的归属问题,如果日本方面承认俄罗斯对千岛群岛的主权,那么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也不会有什么争议。那我们还有什么可谈判的呢?

谢尔盖·拉夫罗夫:我和我的日本同事河野太郎会谈之后,立刻就这一问题进行了说明,在这里我可以再回答一次。承认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果,这不是什么最后通牒,也不是什么前提条件,这是当代国际关系中不可避免,也不可分割的一个事实。
1956年,日本在苏联的帮助下加入了联合国,签署并批准了《联合国宪章》。《联合国宪章》第107章规定,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所有结果都是确定无疑的。因此,我们并未要求日方什么,我们只是呼吁我们的日本邻邦,要采取实际行动,履行自己在《联合国宪章》、《旧金山和约》,以及所有其他文件中所规定的、应当去履行的义务,当然也包括您刚刚提到的文件。
日本必须让自己的态度符合《联合国宪章》,对此我们的立场是什么?贵国的法律中有这样一个名词:“北方领土”。这个词在很多法律中都曾出现,包括去年九月通过的法律,还将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和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关于在争议群岛开展联合经济活动的联合倡议与必须返还北方领土挂钩。关于这一点,没人达成过一致,这与日本在《联合国宪章》中的义务是相违背的。
因此这不是什么前提条件,而是希望你们能够明白,为什么日本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不能全盘承认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果的国家。
当然,这里还有许多其他因素,我不想赘言贵国和美国的军事政治同盟问题,以及美国在日本本土设置军事基地的问题。这些就说来话长了。
两国首脑还说到要彻底改善我们两国在各方面的关系(正如您刚刚较为公允地提到的那些),包括经济、贸易、文化、人文和国际关系。为了解决所有这些棘手问题——除了和平谈判这一问题之外,还有很多需要我们和我们的日本同事去共同解决的问题,当然,需要我们在国际舞台上感受彼此是合作伙伴,而不是站在不同阵营的两个国家。但是,日本参与了一系列针对俄罗斯的制裁,这难道就是你们对于建立新型关系的理解吗?日本加入了“七国集团”制定的反俄宣言,也参与了联合国所有针对俄罗斯的决议,但是对我们投的不是赞成票,而都是反对票。
在访问俄罗斯之前,河野太郎先访问了巴黎,期间法国和日本的国防部长和外长在那里进行了会谈,并根据会谈结果发表了宣言。如果您读过这一宣言,那么您当然就会知道,日俄两国在国际事务上还远未达到伙伴的级别,甚至就连“寻找拉近双方立场的创造性方式”也没能达成一致。
借此机会,我想提醒大家注意,在这份“2+2”会晤后所发表的日法宣言中,包含了日本和法国需在东京和巴黎分别担任“二十国集团”和“七国集团”轮值主席国期间协同一致的义务。对此我们就有疑问了——“七国集团”是“二十国集团”的一部分,今年“二十国集团”的轮值主席国是日本,那么日本就应确保让所有二十个成员国都达成一致,而不是只是以“二十国”中某一国的利益为工作准则。我希望,这只是存在于这份声明的文字语句中的一些误解。在实际工作中,我们希望我们的日本同事能够利用他们的专业性,促成大家达成一致,将加入“二十国集团”的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联合起来,也希望日本方面能够重视其他国家的利益。毕竟,“二十国集团”决议所涉及到的,是能够影响国际社会所有成员国的问题。

问:在白俄罗斯总统亚历山大·卢卡申科发表措辞激烈的言论之后,您如何看待同盟国家未来的发展前景?如果有一方表现出明显的反对,那么后续还会采取哪些措施?

谢尔盖·拉夫罗夫:包括媒体在内,对于大家针对这一话题的议论,我只是感到惊讶。
关于成立“同盟国家”的条约,是公开的文件,签署之后大家马上就看到了。现在我们可以回顾一下这个文件。文件中收录了在当时将我们联合在一起并促使我们成立“同盟国家”的许多因素。该条约规定,通过宪法法案,建立联盟议会和联邦法院。当时,这是在莫斯科和明斯克之间自愿达成的一致。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也都明白了,目前没法通过共同的宪法,建立共同的议会和共同的法院,对此我们也并未坚持。
近期,在两国总统的多次会晤(去年十二月就进行了三次会晤)中,我们也和我们的白俄罗斯同事们谈到了同盟《条约》中的那些规定。与共同的宪法、议会和法院不同,这些规定所涉及到的,是在经济和贸易领域中的具体实际问题。我指的是该《条约》中规定的建立统一货币单位、信贷和税收政策的行为。所有这些都是在“同盟国家”的范围之内,与经济和金融关系直接相关的问题。
关于我们如何实施这些非常实际而具体的措施,我们和白俄罗斯方面没有分歧。正如您所听说的,根据俄罗斯和白俄罗斯总统的决议,我们成立了由两国经济部长领导的工作组。工作组负责的就是我上面所说的那些工作。我们没有杜撰任何内容,只是请我们的白俄罗斯同事们思考一下他们在经济、货币、信贷和税收政策等相关问题上的利害关系,思考一下我们如何能够拉近彼此在以上问题上的立场。要知道,二十年前在同盟《条约》中对这些问题就有过决议,这些问题也直接关系到白俄罗斯想要解决的事情,包括所谓的“税收策略”。
我希望,这里采取的是实用主义,而不是试图在这种工作情况下,在“同盟国家”内部或其外部去寻找某些地缘政治的计划。

问:包括美国在内的若干国家不承认委内瑞拉总统尼古拉斯·马杜罗,俄罗斯在这方面的立场是怎样的?

谢尔盖·拉夫罗夫:我们的立场是要避免对主权国家的一切干涉。在委内瑞拉发生危机的整个过程中,我们都在全力支持包括地区国家在内的、旨在促成政府和反对派之间进行对话的努力。我们知道,许多拉丁美洲国家都对这场对话寄予了厚望,但是最终还是失败了,因为在反对派宣称的所谓“不可调解”的部分,受到了来自国外,首先就是美国的影响。这种影响催生了反对派提出的那些“不可调解”的条件,同时也让大家深感遗憾。我们听到了允许对委内瑞拉进行军事干涉的声明,并且听说美国现在打算承认或者可能承认的委内瑞拉总统并非尼古拉斯·马杜罗,而是议会主席胡安·瓜伊多。这些都令人警惕,也表明了美国依旧在将“瓦解不受其欢迎的政府”作为其在拉丁美洲和其他地区的重点战略之一。之后我们可以就此再详细聊聊。

问:雅伊尔·博尔索纳罗已经宣誓就任巴西总统,他被称为“热带地区的特朗普”。您是否担心,他会成为金砖国家的“特洛伊木马”?

谢尔盖·拉夫罗夫:巴西总统雅伊尔·博尔索纳罗与代表俄罗斯出席其就职仪式的代表们(包括俄罗斯国家杜马主席维亚切斯拉夫·沃洛金)进行过接触,他重申了其旨在与俄罗斯联邦延续关系的方针,以及继续参与金砖国家发展的意向。今年,轮到巴西担任金砖国家的主席国。日前,巴西的同事们还向我们介绍了他们在担任主席国期间的计划、举行部长会议和峰会的时间,以及他们计划向金砖国家其他成员国提出的方案。我不认为有什么理由认为巴西将在金砖国家中起到破坏性作用,相反地,巴西还向我们表达过,金砖国家是巴西外交政策的优先方向之一。

问:俄罗斯外交去年在叙利亚取得了许多不错的成绩,那么美国撤军之后,俄罗斯计划在促进幼发拉底河东部的统一和打击敌对势力方面采取哪些行动呢?

谢尔盖·拉夫罗夫: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总的来说,叙利亚局势取得了进展,但是在有些问题上的进展比我们所预期的要慢了一些,这些问题在某一阶段是很难进行预测的。然而,取得的突破还是显而易见的。我们坚定地认为要和恐怖主义抗争到底。现在,恐怖主义最主要的老巢是伊德利卜区,那里所有的武装分子都属于“努斯拉阵线”——这是一个非法组织,已被联合国安理会宣布为恐怖组织。我们非常希望能够执行俄罗斯和土耳其就伊德利卜区所达成的协议,但是这些协议从未规定过为那些继续炮轰叙利亚军队阵地、伊德利卜区以及非军事化地区民用设施的恐怖分子提供行动自由。他们还试图进攻俄罗斯的“赫迈米姆”空军军事基地。
我们希望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和土耳其总统雷杰普·埃尔多安能够尽快举行会谈,会谈已在计划当中,上述问题将是会谈的核心。
关于幼发拉底河东岸,确实,美国已经宣布从那里撤军。美国在那里建立了几十个军事设施,包括若干个规模庞大的军事基地,这一点没什么好隐瞒的。美国人还为与他们进行合作的库尔德军队装备了自卫武器,这一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但是,包括我们的土耳其同事在内,都有一个疑问——后续这些武器应该怎么处理?这些军事设施应该怎么处理?我们相信,将这些领地交由叙利亚政府、叙利亚军队和叙利亚行政机构去监督,不失为一个最佳,也是唯一明智的方法。大家应该明白,库尔德人应当在他们一直居住的地区得到所有必要的保障条件。
现在,库尔德代表和叙利亚政府代表已经开始以恢复库尔德人在统一国家内的生活不受外来干涉为目的进行谈判,我们对此表示欢迎和支持。
有一个问题,事关美国的撤军计划。一开始,美国人宣布两个月之后撤军,然后变成不是两个月,而是六个月。再往后,也许这个撤军计划就被延期了。我想起了马克·吐温曾说过的,“没什么比戒烟更容易了,我都戒过好多次了”。看来,这也是美国人的传统。
还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也不能忽视,这就是美国人非法部署的、半径为55公里的“阿特坦夫”军事基地。基地里有“卢克班”难民营,基本没人能够接近那里。几周前,有一次,一个我们帮助组建的人道主义护卫队在得到了叙利亚政府的批准后成功进入了这一区域。与美国给予的保证相反,“叙利亚红新月会”的代表和这个护卫队都没能被允许直接与难民进行接触。负责监视他们的是一些武装分子,有些人和恐怖分子还有关联。这些武装分子在“阿特坦夫”地区生活,泰然自若地进行训练,并且还获得了物资和其他方面的援助。最终也没人知道,那些人道主义物资都去了哪里,是给了那些应该得到它们的难民,还是被那些武装分子挪为己用了。现在,我们的联合国人员开始呼吁向那个地区派出第二支护卫队。确实,情况非常糟糕——那里有3万至5万难民,没人能接触到他们。我们坚决支持叙利亚政府的立场,这一次的行动要足够安全和透明,这样才能采取措施让大家相信,这些物资是送到了难民的手上,而不是交到了那些非法军事组织的手里。
此外,美国作为占领了叙利亚这部分领土的超级大国,对平民的命运和居住环境承担着全部的责任。最后,那些现在还在“阿特坦夫”地区的美国军队从伊拉克获得了所有必要的补给。如果食物和其它必需品是运输给美国军队的,那么按照美国人给自己开辟的同样路线,给难民运输食品也不难做到。

问:众所周知,库尔德人一直居住在中东国家,他们抱怨说,直到现在也没人提过他们的政治问题,也没人愿意去解决他们的问题。您对于他们在叙利亚和伊拉克的未来持何种立场?

谢尔盖·拉夫罗夫:我们的立场非常简单。叙利亚、伊拉克和其它地方(叙利亚和伊拉克并非是库尔德人唯一居住的两个国家)的库尔德人所出现的问题,应当按照相应国家本国的法律去解决。
库尔德人在伊拉克和叙利亚属于少数民族,他们的权利当然应当通过库尔德人之间、他们的代表与中央政府之间的对话而得到保障。我们坚决支持维护并尊重这一地区所有国家的领土完整。由于受到侵略,这些国家近年来遭受了非常严重的灾难,并且这种灾害还将继续。这种侵略一开始是针对伊拉克,之后是利比亚,现在又是叙利亚。我们必须要避免对这里的边境进行重新划分,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我个人认为,不管是在叙利亚还是在伊拉克的库尔德人都应懂得,他们必须要和中央政府达成一致意见,这种一致意见应该是双方都能接受的,虑及双方利益的,也不会损害相应国家领土完整的。

问:俄罗斯的外交部代表,包括昨天的外交部副部长亚历山大·格鲁什科,都曾多次批评我们的邻国,也就是前南斯拉夫马其顿共和国,多次更改国名的行为。您也多次提到了联合国安理会关于这一问题的决议。我想确认的是,当援引联合国安理会这一决议时,俄罗斯的外交部到底是什么意思?您是想在某种程度上影响《普雷斯帕协议》?您是对此不满意吗?
为此我还想搞清楚巴尔干地区的局势。您批评美国和北约组织扩大自己在巴尔干地区的阵地,当然还不只是在巴尔干地区。美国和北约组织回应说,他们只是想要终止贵国在这一地区的侵略行为。那么实际情况到底是怎样的呢?

谢尔盖·拉夫罗夫:这个问题提的很好。我还从未听说过,执行联合国安理会的决议,竟然会被看作是企图阻碍解决该决议所针对问题——我指的是启动联合国调停斯科普里和雅典之间关于马其顿更名问题进程的决议。我们一贯积极支持这一对话,一贯支持在这种关键问题上找到解决的方案,而这种解决方案应该是社会、人民,当然还有希腊和马其顿政府都能够接受的。
我们不反对最终确定并宣布的国名,我们提出的问题是:这个更名的过程是否合法,以及其是否确实出于在雅典和斯科普里之间寻求达成共识的愿望,亦或仅仅出于您刚刚所说的,美国希望尽快“驱赶”所有巴尔干地区国家加入北约组织,并终止俄罗斯对这一地区的某种影响的愿望。这才是我们刚刚所说的问题。
当然,我们无法赞成有人说俄罗斯在巴尔干地区无立足之地的说法——这是欧盟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费得利卡·莫格里尼在不久前讲的。她宣称,欧盟已经在巴尔干地区站稳了脚跟,其他人在那里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十二月,在马尼拉举办的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会议期间,我们和这位莫格里尼见过面,她说外界对她的言论理解得不对。也许,理解错误的原因是巴尔干地区不仅有欧盟,北约组织现在也早已在那里起主导作用了。有欧盟的地方,就会有北约组织的一席之地,并且,也许北约的地位才会是首要的。
我们总是希望,联合国安理会的地位能够得到尊重,这种地位表现在,其所做出的决议应当是合法的。当国名在某个文件中得到了批准,而这个文件不是在宪法——譬如马其顿的宪法——所要求达到的级别和条件下签署的,那么我们就会产生疑问:这个流程是否合法?马其顿议会通过了宪法修正法和语言法,但是马其顿总统格奥尔基·伊万诺夫拒绝按照宪法的要求签署这些法案,我们就又会产生疑问:我们的西方同事们如何看待他们在马其顿全民公决之前所玩弄的这种恬不知耻的把戏?当时,欧盟的各大政府首脑、北约秘书长、欧洲理事会和欧盟领导人都曾亲自跑到斯科普里,去呼吁马其顿公民,让他们投票赞成通过更改马其顿的国名以加入北约和欧盟。当时就是进行了这种鼓动,不是为了得到一个让马其顿和希腊都满意的名字,而是为了通过更改国名让大家为加入欧洲和北大西洋组织投票。我认为,这种手段的肮脏显而易见。
我在开场讲话中提到了美国及其最亲密盟友现在表现出的一种趋势:用某种基于规则的秩序去取代国际法一词和国际法的概念。在马其顿和马其顿国名的问题上,有联合国安理会的决议。这个决议是国际法的一部分,要求尊重希腊和马其顿的宪法,并且要求寻找解决上述问题的方法。但是,大家非但没有采取本应由马其顿总统签署法律的合法手段,反而以所谓的“正确”方法,而不是法律方法,臆想出了一个规则。这个规则无视马其顿宪法——根据规则,决定可以在部长级而非总统级别签署,并且可以不考虑公民投票的结果等等。现在的巴尔干地区(当然也不止巴尔干地区)所推行的规则,都是非常危险的,它们反映出的是欧洲和美国对尽快将所有巴尔干国家“赶入”北约组织的意图。
日前,我读到了一篇文章,说的是美国早就开始批评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称在波西尼亚的塞尔维亚人起到的是破坏性的作用。不久前,美国的某个国策智库指出,目前他们拒绝执行《代顿协议》,因为塞尔维亚人将会阻碍波黑加入北约的进程。也就是说,美国人的目的再一次昭然若揭——他们不是在致力于为波黑和波黑的所有三个加盟共和国的人民谋福祉,而只是希望波黑加入北约而已。这一点我们绝对无法苟同,因为这即便不是上上个世纪的思想,也是很久以前的心态了。当我们所有人都致力于建造一个共同的经济和人文空间,那么在欧洲和北大西洋地区就能得到平等的安全保障。这就是北约中心论对国际法的篡改,而并非是通用的规则。这种例子不胜枚举。

问:俄罗斯和中国去年的贸易额创下了历史新高,达到了1000亿美元,中国已经成为俄罗斯最大的贸易伙伴。您如何看待俄罗斯与中国之间经贸关系的发展前景?

谢尔盖·拉夫罗夫:确实,去年我们两国的贸易额达到了历史最高水平,但这还远非极限。我们和我们的中国朋友有着非常宏伟的计划,在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和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会晤期间,也就是弗拉基米尔·普京今年夏天访华和习近平在“东方经济论坛”框架内访问俄罗斯联邦期间,以及在金砖国家、“二十国集团”峰会等一系列国际会晤期间,双方领导人都曾讨论过这些计划。我们的经贸代表会定期举行会谈,这些会谈是在为两国政府首脑会晤做准备。最近一次的中俄政府首脑会晤针对大约六十个机构的工作情况做了总结,这些机构在两国合作中负责不同的方向和领域。我们描绘了总额超过1000亿美元、涉及包括能源在内各个领域的大约七十个项目的蓝图,并且已经得到了相关的支持,这些领域包括:原子能、农业、交通以及航天领域的合作。正如您所知道的,我们的航天部门正在开展“格洛纳斯(GLONASS)”和“北斗”全球卫星导航系统方面的合作。我认为,我们两国在经贸和投资领域的合作前景不仅巨大,而且非常可观。
我还想提一下中俄两国在一些国际事务上的密切协作,我指的是在金砖国家和上海合作组织框架内的合作,以及双方在统一经济空间和中国倡导的“一带一路”方面,在沟通、发展与协调的背景下所进行的互动。在联合国,包括在安理会,我们两国对于各种冲突的协调都以国际法和政治对话为基础,都有着相同的立场,无论是针对叙利亚和中东,还是针对朝鲜半岛问题。中俄两国在各方面的关系都有着非常自信且不断向前的发展。

问:冰岛参与了对俄罗斯的制裁,所以也丢失了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的整个渔业市场。对于冰岛这个国家来说,俄罗斯是其最主要的海产品市场之一,许多渔业公司因此而破产。为了恢复冰岛在俄罗斯的渔业市场占有率,冰岛共和国应该怎么做?
冰岛建有一座苏军纪念碑,冰岛也并未参与某些其他国家对俄罗斯所发起的污蔑。

谢尔盖·拉夫罗夫:关于制裁,我认为,大家都很清楚。当俄罗斯联邦受到制裁时,我们不得不采取针对农产品和食品的应对措施。欧盟几年前对俄罗斯联邦发起了制裁——参与的国家中就包括冰岛——制裁是针对俄罗斯银行(包括那些从事农业贷款的银行)的管控以及其它一些限制措施,由此,从吸引资金用于生产方面来看,我们的农业生产商们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因此,针对受到制裁的俄罗斯食品和其它农产品,我们不得不采取相应的回应措施。
解决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不再采用这种处理国际事务的方式——尽管现在这种方式在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正越来越受到欢迎。出路只有一条,就是不再采用强迫的方式,不再以制裁或某种其它方式开展非自愿的竞争。那些发起使用这种方法的人,也应当率先迈出第一步。我们经常听到他们说,自己已经开始行动了,但是需要我们帮助他们,因为他们想要取消制裁,所以俄罗斯方面就得做点什么。很多场合都能听到这种说法。凡此种种,并非是我们在制造问题——无论是制裁,还是由于“议会大会”中的形势所导致的欧洲理事会危机。他们很清楚,我们是对的。他们必须摒弃这种方式,才能使问题得到解决。但是他们要求我们给出理由,这样才能把理由摆上台面,然后我们就能听话了,还能做一些对西方有益的事。在我看来,这并非解决问题的建设性方式,最好是诚信行事。如果所做的事情得不到大多数人的认可,那么就应终止这种行为。大家不用怀疑,我们会对此给予回应,这样做并不难。

问:现在,整个欧洲都在关注“英国脱欧”的事态进展,都很担心。俄罗斯与英国的关系,尤其是在“斯克里帕尔事件”之后,已变得非常紧张。考虑到俄罗斯在欧洲的利益,俄罗斯对“英国脱欧”的哪些方面最感兴趣?

谢尔盖·拉夫罗夫:这是英国、英国国民,以及英国议会的事情。对于此事将如何影响欧盟,我们非常关注。因为欧盟作为一个组织,是我们最主要的一个贸易伙伴(如果按照国家来说,我们最大的贸易伙伴是中国)——即便由于制裁,我们的贸易额已从4000亿美元跌到了历史最低的2700亿美元。
“英国脱欧”不仅导致了很多会影响欧盟行使职能的事情的发生。我们要搞清楚的一点是,英国脱欧将会如何波及到与我们的关系,首先就是经贸关系。至于说到我们“最感兴趣的”方案,对于那些想干涉他国内政、操纵其它国家进程的国家和政客们来说,都抱着这种心态,而我们是不会那样做的。毋庸讳言,我前面已经举过例子了,这些人是如何公开“指挥”马其顿《普雷斯帕协议》筹备进程的。现在,德国正试图通过美国大使操纵德国公司在“北溪-2”项目上的立场,这并非我们的行事之道。
我们对“英国脱欧”没发表过什么言论,尽管总有人会写文章说,俄罗斯对此“拍手叫好”或“幸灾乐祸”。这是没有的事,我们总是说,很早以前“英国脱欧”就有迹象了。符合我们利益的,是一个统一的、强大的,最重要的是一个独立的欧盟。未来会怎么发展,我们拭目以待。当然,即便最终的结果是英国脱离了欧盟,我们也愿意与欧盟合作,也愿意与英国合作。哪种合作方式更好呢?当大家都搞清楚情况之后也就能确定了。

问:上周末美国媒体宣布,美国将加强其在北极的存在,以应对俄罗斯和中国在这一地区无限制的扩张。其中,他们援引美国海军部部长理查德·斯宾塞的话说,华盛顿计划将于今年夏天向北极派出军舰,这是美国海军部保障北极地区航行自由的第一项措施。
早先,2017年5月,在阿拉斯加举办的北极理事会部长会议上,您曾宣布北极地区当前不存在发生某种冲突的风险。您如何评价美国想要扩张自己在北极地区军事范围的意图?这种行为是否会成为俄罗斯和美国关系紧张的又一个理由?如果美国向北极派出军舰,俄罗斯是否会采取某些回应措施?

谢尔盖·拉夫罗夫:美国是北极地区的一个大国。根据包括1982年制定的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在内的国际法,美国和其他北极国家一样,当然,也和非北极国家一样,可以使用这一地区的海路。
如果谈到有国家的军舰想要利用北方海路,那么对此是有国际准则的。今年秋天,法国军方的舰船驶过了北方海路,我们和法国同事讨论了所有的细节,其间未出现任何问题。
我们的出发点是:所有人都应尊重这些国际准则,因为没有其它方法可行。俄罗斯联邦有责任确保对北方海路的有效使用,并确保其安全。
谈到美国想要提升自己对该地区关注度的原因,我再说一次,美国是北极地区的超级大国。在美国遵守包括俄罗斯联邦北方海路使用规范在内的法律法规的情况下,我不认为未来会有什么问题。至于他们是否会制造出什么其它的冲突,我不知道,也不想未雨绸缪。美国在其它地区都是这么做的,包括在中国的南海,他们想要插手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东南亚国家之间的领土纷争。我非常希望这种造成世界各地各个国家关系恶化的行事风格不要出现在北极,这不利于我们在北极理事会框架下开展的合作。

问:今年,美国发动了对中国的贸易战,俄罗斯也遭遇了最为严峻的国际形势。专家们有这样一种观点,认为这样的局势只会使我们两个国家之间的合作更为牢固,您是否认同这个观点?我们的外交关系将会如何发展?

谢尔盖·拉夫罗夫:关于俄罗斯-中国-美国这种所谓的“三角”关系将会如何发展,一直以来都有很多言论。有人希望能够回到美国总统尼克松的时代,那个时候美国与中国的关系开始正常化,当时是为了抑制苏联。当然,也有很多人抱着其它的想法。
不久前,日本执政党有许多人提出“必须与俄罗斯缔结和平条约”的想法,其目的首先就是为了抑制中国。
事关国与国之间关系的时候,大家都会通过“挑拨离间”的方式来看待这些国际关系问题,并在各种场合找到与我们“拉交情”的可能性,这反映出了一种心态:“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俄罗斯与中国的友好关系不针对任何国家。我们相互友好,因为我们是邻国,我们在国际事务上是战略伙伴,我们有许多共同的利益,我们都认为应该让这个世界更加稳定、更加安全,也更加民主。这就是存在于我们两国之间的战略伙伴和全面协作关系的基础。我们的共同利益不仅表现在对全球贸易体系的维护上,还要让这个体系更加可控、更加能够被人理解,并且要降低某个国家单方面恣意妄为的行为对这个体系所造成的影响。我认为,在这方面我们已经做了很多年的努力,但是我们的目的是能够取得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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